萬喆：美國“任性”將影響全球經濟復蘇

美國總統特朗普日前宣布退出伊朗核問題協議，并重啟對伊制裁。對此，市場一片嘩然，國際原油市場隨即出現了大幅波動。一般認為，伊朗作為石油輸出國組織（歐佩克）第三大產油國，“伊核協議”對原油市場會產生連帶反應。若美國退出“伊核協議”，將限制伊朗的產能，市場供需發生變化，因此油價大幅上漲。不過，即便伊朗重新被制裁，目前的估算是將損失100萬桶/日。無論從歐佩克及美國的增產能力，抑或是頁巖氣及新能源發展的整體態勢看，供求平衡應無大礙。雖然伊朗增加石油生產能力的計劃將會因此受挫，但影響偏于長期，短期內不應對市場造成如此大的沖擊。

那么，究竟是什么因素造成了市場的巨大波動？就在特朗普正式宣布對伊制裁前，美國媒體鬧出了一個“大烏龍”。彭博、CNN稱特朗普將宣布對伊朗實施制裁但不退出伊核協議，但《紐約時報》稱特朗普告知法國總統馬克龍，將退出“伊核協議”。前一則消息一度引發油市遭到逾60億美元拋單打壓，后一則報道引發了29億美元買盤涌入，油價急劇反彈。再看同期的美元與黃金價格，上躥下跳，時有同步上升的反常行情出現，反映出市場對于不確定性的恐慌。大家擔憂的是美國的反復無常，是地區沖突乃至更大沖突的可能。原油價格的波動，不過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罷了。

伊朗是美國中東戰略的一顆“眼中釘”，涉及美國在全球的政治、經濟利益。同時，也深深影響著美國國內選舉政治。由此不難理解，40年來無論誰入主白宮，對伊朗的打擊態度幾乎一以貫之。2005年，伊朗恢復鈾濃縮，美伊對抗不斷加碼。在此情形下，使用經濟制裁實現外交政策目標，是美國新時期戰略的重要部分。美國對伊朗的經濟制裁包含3個層次：第一層次是國內法凌駕于國際法之上。從2010年的《伊朗綜合問責、撤資、制裁法》，到2011年的《2012財年美國國防授權法》，都具有治外法權色彩；第二層次是全面制裁，摧毀伊朗經濟。除了石油，全面貿易禁運，使伊朗在能源、資金、人員、技術、資源等各方面都陷入困境；第三層次是金融制裁“號令天下”。美國不僅制裁伊朗中央銀行和金融組織，也將處罰同伊朗央行從事交易的外國公司和銀行。

在美國通過全方位、多層次手段開展嚴厲制裁后，伊朗總體經濟形勢較為嚴峻。2015年7月份，伊核問題全面協議達成，伊朗以暫停核計劃為代價換取西方國家逐步解除對其經濟金融制裁。據報道，國際原子能機構（IAEA）所提供的信息顯示，伊朗此前確實在一絲不茍地履行諾言。但是，特朗普上任以來，不斷對伊朗一些公司、實體和個人實施制裁，甚至聲稱美國制裁不受核協定約束，可以對任何認定是“威脅”的伊朗目標開展制裁。

這種“任性”的方式恐怕將會從3個層面影響全球經濟。從伊朗來看，多年改革派與溫和派的對壘，也許終于由美國證明了溫和派是沒有出路的，強硬派的卷土重來或許是大概率事件。這是否意味著，無論對伊朗國內，或者對中東形勢來說，新一輪巨大變化可能在醞釀？

從美國來看，國內法凌駕于國際法之上，都已經不能滿足美國掌控全球的需求了。在上一輪制裁中，歐盟是美國的堅強支持者。但事實上，與美國不同，歐盟的能源問題不一定那么容易解決。隨著美國對伊朗、俄羅斯制裁的推進，歐盟的石油、天然氣等能源缺口不斷擴大。同時，貿易制裁和金融制裁恐怕也會給歐盟經濟帶來損失。至于日本、韓國，因制裁伊朗其自身經濟損失甚大，長期猶豫不決。土耳其、印度、巴基斯坦更是數度拒絕參與美國的制裁。當美國拋棄道義和規則上的共識，真的能夠更好地實現自己實用主義的美國利益嗎？

從全球來看，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，全球經過了艱難困苦的歷程，終于實現了經濟復蘇。然而，其中蘊含的危機依然不少。今年4月份，美國失業率雖然達到了3.9%的歷史低位，但由于開支、減稅與加息等因素，使得財政赤字不斷攀高。對此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（IMF）警告稱，全球公共和私人債務膨脹，2016年已達164萬億美元，相當于全球GDP的225%。歐洲央行指出，如果經濟倒退，希臘四大行或有巨大損失。在新興國家中，阿根廷8天內加息3次，利率達到40%，又一次陷入了經濟困境中。未來，全球經濟究竟能否走出困局，仍舊存在相當大的不確定性。如果美國再次揮舞制裁大棒，參與國經濟必然遭受一定程度的損失，其相關金融機構、銀行等也勢必受到掣肘與牽連。

特朗普的“發難”，旨在解決伊朗背后的美國中東戰略、美國國內選舉等問題。但是，在復雜的國際關系中找到平衡點相當不易。制造一個問題，可能會引起無數的連鎖反應，從而使問題走向難以想象的地步，致使本來準備的解決問題方式變得毫無意義。至少對于美國發難伊核問題，引發的就絕對不是限產導致原油價格波動這么簡單，而是會因全球格局與關系的變化，對政經形勢造成更深遠的影響。

作者：國家發改委國際合作中心首席經濟學家 萬喆